假如深更之際,一名男子在另一名男子的屋內飲酒作詩且相談甚歡,可推論此兩人是為好友。
倘若,這名男子現在出現在屋主妻子的房內,又該如何解釋?
「哦?怎會差點遺漏了件趣事呢?」晁補之打理著衣物,微微地上揚起嘴角,冰冷的眼神如錐,盯著李清照,彷彿欲再將她身子看穿一個洞,淫笑道。
事情演變至此,李清照已經無力再做任何回應,雙手緊握著被單,直愣愣地望著眼前發楞,潸然淚下。
「其實,妳並不應該從李姓。應為蘇姓。」
晁補之躬手仰頭道:「『蘇』乃吾師東坡之姓。」
話畢,晁補之打量著床上李清照光溜溜的肩膀,不曉得正盤算著什麼,輕蔑地狂笑,彷彿要將她從煉獄當中推入更漆黑的深淵裡。
蘇?
為何李清照應為蘇姓?此事又與蘇軾相干?
方時從晁補之口中吐出的「趣事」,聽在李清照的耳裡,心頭很不是滋味,也不有趣。
現在的她,身心俱疲,早已沒有心力再去了解何為真?何為偽?僅隨眼前的瘋人繼續瘋言又何彷。
「妳仍認為世事皆如你所願運行?抑或是皆在掌控之間?只可惜這場戲中妳只是配角。」
「自從吾師之妻王弗撒手人間後,吾師東坡即使歷經再娶又納妾數年,每年仍會到墳前捻香祭拜。不過我卻很好奇一個女人是否真如此令男子難忘,為了一探究竟,當時便潛伏在一旁偷窺,才知道吾師有個鮮為人知的病症。
「十年生死兩茫茫,不思量,自難忘。」蘇軾在王弗的墳前輕聲地道,希冀透過清香的冉冉白煙,向上傳送著思念之情。
世上任兩人間,無論有任何牽連與愛恨情仇,當一方撒手之時,能留下的,就只剩無盡的思念細線。
「十年餘一,又復十年。」蘇軾細數過往的思念細線,老淚縱下,哀聲地道。
蘇軾略顯哽咽又道:「王弗生十有六年便與我成婚,怎知僅十年餘一,上天便妒忌我倆神仙情侶,空留我一人獨自浮沉紛亂世間,嗚呼哀哉……」用衣袖半遮著臉,悄悄拭去兩行淚痕。
「所幸,妳堂妹……」
妹字未斷,蘇軾的表情瞬間由悲轉喜,變化之大,連京戲變臉都略顯無色。
「哈!妳又怎知妳的堂妹閨之三年後又許身於老夫!」
「此處甚是空曠,是為無人之地,不用擔心被人聽到,不如今日與妳坦白罷。多年前早已與堂妹私下暗通多次,只可惜太慢納其為妾,坐享齊人之福,豈非人生一大樂事?哈哈!如今這般也成,囊中物便是囊中物。」
蘇軾起身撫去身上沙塵,臉色一沉,悲鳴:「千里孤墳,無處話淒涼,縱使相逢應不識。」
詩人之所以為詩人,因其善文他人不能文,善感也。
不能文者疑之:難道詩人的詩詞都不是在親身經歷過後寫的嗎?那些詩詞不是他們真正內心的感受嗎?如此感人肺腑的文章,僅是虛情假意?是我太愚昧嗎?還是太過頑鈍嗎?
「是啊,十年生死,孰難忘矣。但是妳可知這期間,政事多變詭譎,並非妳可視之。僅立於燈稀廣闊墳前,方能訴說實言,哼!若非王安石這孽子總是處處刁難,老夫也不會下至杭州任職通判。期間鬱悶不已,唯託付杜康方能一解憂愁,見一青樓歌妓,身材曼妙,體態宜人,也陪老夫度過無數晝夜,便杜撰其身世悲慘,贖之為侍妾,王朝雲也。」蘇軾感嘆。
聽到此,不免瞠目結舌,著實令我吃驚,沒料到吾師背後藏有如此故事。
雖說無人不愛窈窕女子,但是吾師東坡特愛蒐集王姓女子,以此為人生一大成就,更樂此不彼,除了原配王弗之外,之後再娶的王閨之與侍妾王朝雲,還有……妳的母親王氏。」
晁補之話止於此,便不再繼續,空留崩潰邊緣的李清照獨自想像母親被染指後可能的故事,及那些她自認為撰寫十分淒涼感概、令人聞之悲愴的半生故事。
Seek 尋(3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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